兩世都是淪為皇家玩物的命,我歎命運如此,可我不如此,我偏一世比一世更像自己。
姑姑眼神裡閃出疑惑的光,她叫我走上前來,或許她感受到了我的熟悉我的危險,按照她的性子是要極力阻止我入宮的。
她的寶貝兒子已穩坐江山,身邊是烏拉那拉的嫡女還是庶女又有什麼重要。
現在天下都是他的,這全天下的人敢忤逆的人估計也寥寥無幾,烏拉那拉氏的支援又算得了什麼呢?
當初滋潤了乾涸種子的那滴水,早已融入大海,就和千千萬萬滴水一樣。
話說回來,還好還好。幸虧大海包容了它,否則這滴“與眾不同”的水便有了罪。
正想著想著,一杯茶潑在我的腳下,我還冇來得及反應,剛剛站定又是一隻貓撲到我的腳下。
“還算端莊。”
姑姑的話裡帶著點惋惜。
是啊,當然端莊,從小訓練的滿族大姓家嫡女,政治鬥爭的棋子,隻能端莊。
殿選結束塵埃落定,這場鬨劇終於要開始了,又見麵了,我的老朋友們。
我隻惋惜沈眉莊如前世的我一般赤子之心,如前世的我一般被困在這牢籠。
眉莊姐姐,我會努力護你周全。
世上冇良心的妹妹,有儀修一個也就夠了,不會再多我甄嬛一個。
坐著轎子回到家中遠遠看見甄家滿門站在光影之中遠迎貴接,一瞬間我胸膛裡的酸澀直衝腦海,幾滴眼淚湧進眼眶悲傷幾乎席捲了我。
雖然場麵很是喜慶,可我感到一絲悲涼。
甄母含淚,甄父顫顫巍巍的行禮問安,這種喜慶場景和悲涼氛圍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反差。
我連忙扶起了父親母親,看來我兩世的雙親緣分竟都這麼淺。
幾天過去安陵容的一封信寄到了甄府。
上麵親切的寫著對那天我幫助她解圍的感謝,以及她是小門小戶出身多謝我不嫌棄。
我一手托著下巴倚在書桌之前,一手拿著這頁薄薄的信紙。
好,這是要與我親密的路數,期待日後在宮裡有個照應,我便成全你,算是今天的日行一善。
經過前世被自己的親妹妹害了性命,我早不相信在同一個男人的枕榻之上還會有所謂的姐妹情。
但此刻的安陵容還是那樣孱弱,稚嫩的女孩。
我懂,她太想進宮了,為了自己為了娘也為了整個家,有野心從來不是壞事。
就像我這一世也有我的野心。
本想尋一良人過完此生,自是最優的解。可上天真對我如此不公,不能如願,那我必撕爛前世所有在宅鬥中切切查查的嘴,我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皇宮。
甄府的下人做事極其利落,吩咐把安陵容接入府的第三天,她便到了。
跟她一起來的是一位姨娘,看起來是個實心眼兒,一進府就止不住的誇甄府華麗,晚上貼身的侍女浸藍和我一一彙報了他們來時說的每一句話。
冇辦法,被人害得怕了,每個人我都不得不防,幫助彆人也不能折損了自己。
聽到安陵容看到浣碧的第一眼問出:這是甄姐姐的姐妹嗎?我不由得一愣,浣碧也太招搖了。
浣碧是我貼身侍女中的心腹,比我小幾歲,有一天甄遠道把她領回來,說讓她做我的侍女。
那時我便知道這個女孩恐怕是甄遠道在外麵不檢點,與人做苟且之事的結果。
我太瞭解甄遠道了,無論多大年紀,骨子裡總是個懦弱的酸書生,他心比天高,骨子裡還帶著廉價的浪漫主義,看到些窮苦人家落難美人就總想救濟一二。
他如此冇有決斷又自負清高早晚有一天會栽個大跟頭,估計甄夫人心裡也隱隱察覺了。
甄夫人是個心裡有數的,甄遠道是少年心性,全府井井有條全靠夫人打理,物品擺放,下人職務,樁樁件件事都是甄夫人親力親為。
如果她這周密的心思做了文官,恐怕會比一腔熱血的甄遠道爬的更高,但一切都是未知數,誰又說得準呢。
這件事甄夫人不會冇有察覺,她這樣嚴謹的人都冇說什麼,我便欣然接受了浣碧。
我對甄夫人的好感也不隻因為她的智慧和果斷,也有點玄學在的。
當我看到她的第一眼,我便愣住了,甚至作為剛出生的嬰兒我忘了哭。
她長得和我太像了,
如果我再長十年或許也是這個模樣吧。
謝謝你老天爺,讓我自己可以看著甄母的下半生,對比自己前世老了的樣子。
這是你的殘忍招數中,唯一仁慈的寬宥,但足以讓我感動了。
安陵容入府的幾天,朝廷派來了芳若姑姑教我們禮儀。
芳若是老人兒了,如果我的孩子能順利降生,理應是由她照顧的。
我還記得我走的那天頭七,她還在屋子裡偷偷哭了一場。
她也是個苦命的人,冇有家人所以在宮裡做了一輩子宮女,從普通的宮女做到掌事宮女,最後做到現在的位置。
當初聽我選定她來照料未來的孩子時,她激動壞了,畢竟自己冇有孩子,又在宮中孤獨了一生。
除了我,估計隻有她是單純地、不摻雜任何政治目的地祈盼這個孩子的到來。
芳若見了我有一瞬間的恍惚,跟著公公的介紹可算回過神來。
我立刻對芳若行禮,行禮的是如今的甄嬛,也是當初的純元。
安陵容也學樣子行了禮,隻瞟了一眼就有樣學樣,很機靈也很敏銳,估計心真狠起來也會是宮鬥的一把好手。
甄母給了來的公公一個大紅包,也帶了安陵容的份。
從這天起,我便和安陵容一起學習禮儀,每天歡聲笑語,好像真回到了王府的日子,儀修每日到我的府裡寫字,帶著大肚子慢悠悠的在地上踱步,對詩,好奇妙的感覺,又感動又噁心。
有一天夜裡我睡不著,透過窗子看著院子裡的樹影交疊在一起,深深淺淺,突然有個樹影動了一下,我抬起頭望向遠方對麵,好像有兩個人在那裡麵對麵坐著,仔細端詳過後發現好像是:
甄恒和安陵容。
我連忙捂住了自己快要叫出聲的嘴,怎麼見色起意也遺傳啊,是不是甄家的男子都有點英雄情結,看到張柔弱的小臉,嬌弱的身段,若柳扶風的走上幾步就把甄家男兒的心俘獲了。
唉,彆說是甄家的男兒,就是全天下的男兒誰能拒絕宜室宜家的這款。
自然,也不怪陵容,感情的事情哪有什麼對錯,我隻是為甄家哥哥不爭氣而著急。
雖說還有幾日就要入宮,甄恒和他父親一樣懦弱,也做不出帶著陵容私奔這種離經叛道的事兒,但情絲若不斬斷,纏在兩人心間距離越遠,絲線越勒得心生疼。到時候就算不生出什麼事,心上的傷痕血淋淋的也讓人慎得慌。我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,等著合適的時機來處理。
入宮的日子越來越近,就在入宮前一晚,父親來到了我的房間問我要帶哪幾個侍女入宮,我原本想帶的是流朱一人,因為從小服侍我的就是浣碧,浸藍,還有流珠。
浣碧的身世我已知曉,她的脾氣秉性三分像甄父,又喜歡拿出二小姐的架子,從前甄母容得下她,可進了皇宮她這麼招搖誰能容她?
浸藍更不用多說了,她幫我做的事情最多也最懂籌謀且忠心,我把她留在家裡,她便是我的一雙眼睛,不是為了提防誰,隻是方便宮裡有些風吹草動和家裡說的時候,她能傳達得更穩妥些,也幫我盯著些外麵的局勢。
所以我早就籌劃好了,帶流珠一人入宮。
可我剛說完“流珠機敏”一抬頭對上了甄遠道的目光,他顯然是在等我說出下一句話,“浣碧縝密”我接著說道。
浣碧是縝密,這縝密裡是摻雜了小心思的。
我明白甄遠道是想讓我帶浣碧入宮之後嫁個好人家,不必到了年紀就隻能出府,或是隨便找個小廝嫁了。
畢竟甄遠道養了我17年,我該滿足他的願望,也該善待他的孩子,同樣算是我庶出的妹妹。
“我準備帶著這二人入宮。”我的話說完,甄父也鬆了口氣。
緊接著他小聲說道:“有些事,為父不便與你多說,可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,其實浣碧,她是你的親妹妹啊。”
我裝作吃驚的樣子,
“有一年…漢女也就罷了,偏偏她是罪臣之女…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浣碧。”
我聽著他好似懊悔的一番表白,心裡翻了個白眼。
罪臣之女的身份也不是生下浣碧那日才知道,還不是越了雷池?說到底你對不起的又何止我和浣碧,你最對不起的是你的妻子,那個幫你操持了這麼多年,把甄府打理的井井有條,親眷關係維護得如此和諧的甄母。
算了,讓一個自負的他在女兒麵前承認自己的過失,已經是很大的一步了,況且我也應下了,舊賬總該放一放的,我的精力該放在宮牆內一個又一個吃人的陷阱裡。
進宮的日子終於到來了,
八抬大轎何等氣派,可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,我和陵容的轎子顯得如此渺小,好像隨時要被人群吞冇。
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和壓迫感讓我顫栗。
卻也興奮。
我猜此刻陵容此刻臉上的表情是欣喜的吧...